妈妈整理零钱的时候突然问我:你还记得英吧?
英?哪个英?我问
妈妈抽了张五元的钱,冲我晃了晃,说,你小时候偷了五块钱给谁了你忘了吗?
嘿嘿,我瞬间想起了谁——
英,我小时候的玩伴,应该比我大了几岁吧?具体她几岁我不知道,只知道在我七岁那年,英的姑妈非要把英领到她家里给她儿子当童养媳,英死活不同意,可是她没有爹娘,从小跟奶奶长大,奶奶年龄比较大了,家里家外的活其实姑妈照顾的比较多,就连煎饼都是姑妈每隔几天就来给送一次,英的衣服也都是姑妈给缝缝补补
英长的又黑又瘦,虽然不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可是她的表哥不但长的像个螳螂,还腿有残疾,需要撑着木棍才能走路
可是英反抗不了任何人,姑妈骂她不要良心,奶奶也数落姑妈对她的种种好,说如果没有姑妈,英早就饿死了,还说英不知道好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个时候,英的小伙伴只有我一个,每天她领我出去捡柴火挖野菜挖猪草的时候都会趴在地上大哭一场,哭完都会问我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不去她姑妈家给她表哥当童养媳?
可怜我才是七岁的小孩啊,除了和她一起哭,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有一次,我俩抱头痛哭后,她瞅我我瞅她,突然俺俩异口同声的说,跑!
对,跑!只有跑!跑的远远的,跑到谁也找不到就行了
英说,你和我一起跑行吧?咱俩一起跑,咱俩一起去要饭
可是要跑到哪里呢?更小的时候,我每次坐在河边的拦河坝上,看到从河的对岸、或者从拦河坝的另一边远远走来的人,我都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来的,我都不知道在我们村子以外还有村庄……
我只知道,每年的冬天,会有说书的、唱戏的、拍渔鼓的、砸扬琴的艺人来我们村子里说书唱戏,然后这些人会和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剃头匠一样住在我奶奶的客栈里,慢慢的,听那些人拉呱,我才知道,在我们村子外面还有村庄,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有很多的和我们长的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人烟,他们,被叫做外乡人……
可是那些外乡人都有盘缠啊,我们就这样跑出去吗?要跑到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才可以要饭吧?跑不远就会被抓回来打死了
嗯,得跑远点,得有盘缠
关于盘缠,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连一毛钱两毛钱都没有过
嗯,也就我来想办法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家里有小卖部啊!小卖部里烟酒糖茶啤酒化肥针头线脑什么都卖,最里面有个装钱的木盒子,那个木盒子里都是钱啊!大的小的都有。
于是,那几天,我像个小偷一样时时刻刻盯着我妈的动静,我的眼睛随着我妈的动作滴溜溜的转
终于有一天,我妈有事出去一下,让我看一下店……
事情的暴露是因为英藏在床底的那5块钱被她奶奶翻出来了!
5块钱啊,那时候的5块钱相当于现在几千元的购买力了,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那里翻出来5块钱,这个事差点把英的奶奶吓死!
经过打骂审问,这5块钱的出处找出来了,是我给她的
然后,英的奶奶和她本家族的两个大人,连同我妈(当年我爸在江苏开砖厂,没在家),把我和英围在中间,恐吓出了我们俩要逃跑的秘密
当天晚上,英就被她姑妈给带走了,自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几年后,听说她和她表哥生了个孩子,然后还是和他们村子的一个男孩子跑了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此时,我的遥远的小伙伴啊,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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